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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觉性?
新闻动态| 浏览量:8395| 2022-12-20 |

何为觉性?

作者:曾伟教授

一、贝尔不等式

“量子纠缠”成了现在的一个流行语,202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颁给了研究量子纠缠现象的三位物理学家,更将“量子纠缠”一词弄得几乎家喻户晓,学没学过量子力学的人都在大谈“量子纠缠”,仿佛这就是一个人人都可以涉足的领域,尤其是一些佛学爱好者更是对此津津乐道,似乎佛学终于得到了科学的证明。其实佛学是不需要科学证明的,科学也证明不了佛学。那么,这股“量子纠缠”热究竟应该怎样看呢?如果单单讲“量子纠缠”四个字,懂科学和不懂科学的人就会混在一起,因为中国字很能让人顾名思义的理解一些概念,要避免这种似是而非的方式,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无法顾名思义的概念入手来探讨科学的事情,比如,我们换个概念来探讨“量子纠缠”就可以将一群“科盲”避开了,那就是“贝尔不等式”。事实上,此次获诺奖的三位物理学家恰恰都是因为证明了“贝尔不等式”的不成立而获奖的,也就是说,世人讲了半天的“量子纠缠”实验,其实,准确的讲是围绕着“贝尔不等式”成立与否而展开的实验,也就是说,不知道“贝尔不等式”是什么?根本就不可能知道202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是怎么一回事,也根本无法从科学上真正理解“量子纠缠”现象。那么,究竟何为“贝尔不等式”呢?

“贝尔不等式”是爱尔兰物理学家贝尔为了解决两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的世纪之争而提出来的仲裁方案,这两位伟大的物理学家一位是相对论创始人爱因斯坦,一位是量子物理领域哥本哈根学派掌门人玻尔,两人争论的焦点是:在我们人观测这个世界之前,世界是否有一个确定的存在状态?玻尔所引领的量子力学领域的研究者们的结论是:世界在我们人未介入观测前,存在但没有确定的状态,是我们人通过观测的介入,才使得世界呈现出确定的状态。这一观点当然与我们人的常识是根本抵触的,因为,我们常人根本不会认为一个事物我不看他,他就没有确定的状态,也就是说没有确定的“样子”,这怎么可能呢?太颠覆认知了。但玻尔他们通过量子力学的研究得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结论。当今的前沿物理学理论只有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相对论的创始人爱因斯坦极力反对玻尔等人的观点,甚至用调侃的口气说:难道你不看月亮,月亮就不存在了吗?显然,爱因斯坦认为:世界在我们人介入观测前是有确定状态的,人只是通过观测来认知这个确定状态。爱因斯坦的观点符合人的常识,但玻尔等人的观点来源于量子力学的研究,遗憾的是当时并没有实验可以直接证明究竟谁对谁错,他们俩又都是如此重量级的大神,所以他们的争论被称为“世纪之争”。争论发生后并没有结果,因为我们无法知道未观测前世界原本的状态,所以,绝大多数科学家都视这场争论为一场无法验证的哲学争论,直到贝尔的出现。

爱尔兰物理学家贝尔想到了一个方法把两人的争论数学化、公式化,这样就可能通过实验来获得验证,这其实对中国思想家们是一个有意义的启示:思想的数学化是避免无休止争论的有效方式。贝尔提出的数学公式基于如下的思考:如果世界未观测前有确定的状态,那么人介入观测后,该确定状态所对应的物理量在各个方向上所测的概率之和必有一上限。即该物理参数在各个方向上所测的概率之和必小于某确定值。这就是“贝尔不等式”。也就是说,“贝尔不等式”如果成立,则证明未观测前世界不仅存在且有确定的状态,反之,如果“贝尔不等式”不成立,则证明未观测前世界没有确定的状态,是“无相”的存在,因为“确定的状态”就是“相”。而经过科学家反复的实验证明,“贝尔不等式”不成立,这导致202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终于颁给了三位验证“贝尔不等式”不成立的物理学家,从而,这也证明了整个科学界为当年的爱因斯坦和玻尔的世纪之争划上了句号,即玻尔是对的:世界未观测前是没有确定状态的,是“无相”的存在。这与佛陀在两千多年前亲证的“无相”是世界的“本来面目”的说法完全一致。

其实,无论“量子纠缠”还是“贝尔不等式”,都把“观测”这一行为赋予了全新的意义,“观测”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信息获取过程,不再是一个原本就存在的事物只是通过“观测”而被我们所认知的过程,在量子力学这里,“观测”本身具有了创造性,事物以及它的相关信息并非在“观测”之前就存在,只等我们去获取,事实并不是这样,事物及其信息都是在“观测”中产生的,“观测”的过程就是产生“事物”及其“信息”的过程。事物在“观测”之前是“无相”的“存在”,只是“在”,还没有成为一个“是”,也就没有“是什么”的信息,这就是“无相”的意思,而“观测”让“在”成为了“是”,也就有了“是什么”的信息,有了“相”。所以,是“观测”让世界呈现的,否则,世界就只是“在”,但却是没有“样子”的“在”,佛门称之为“寂”。可以说,没有“观测”就没有我们认知的这个世界。而“观测”的本质是什么呢?就是佛门讲的“当下”。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就懂了佛门为什么那么强调“当下”,因为我们知道的这个世界,离开“当下,根本就不存在,“当下”创造了我们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没有了“当下”,离开了“当下”,要么我们活在各种幻觉当中,要么活在“寂灭”当中,这是一个有“在”而无“是”的世界,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对于我们人而言,有等于无。而所谓的“观测”让我们创造出了这有形有相的多姿多彩的世界,在这“观测”的当下,世界呈现出来,无形无相的“本来面目”与当下观测的“心”因缘合和,呈现为五彩缤纷的“相”的世界,这就是“观测”的力量,“当下”的力量。因为“观测”只能是“当下”进行的,思考不是“观测”,计算不是“观测”,想象不是“观测”,回忆不是“观测”,只有身临其境才能“观测”,心境合一才是“观测”,西方灵修课程把这叫“临在”,佛门叫“当下”。所以,“观测”就是“当下”,这是一个“创世纪”的瞬间,时间、空间、万物都在这一“创世纪”的瞬间诞生,因为之前一切都是“无相”的“空寂”状态,当然没有时间、空间乃至事物,只有无形无相的“在”,在这之后,“相”出现了,时间、空间、事物出现了,因为时间、空间乃至事物都是“相”。这就是“当下”的力量。

二、何为“当下”?

所以,“当下”并不是静态的“在场”,而是动态的“创造”,并且是生生不息的“创造”,因为“当下”创造的一切并不会悬置在什么地方,成为一个“实体”性的存在,而是随生随灭的存在,佛门叫刹那生灭,所以,“当下”生出来的一切,生出来灭掉,又生出来灭掉,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看起来仿佛有一个东西一直存在一样,这就是我们误以为的“实体”的来源,并且我们会将这个“实体”当作未观测前的存在来对待,这样原本“无相”的世界也就变成了由一个个“有相”的“实体”所构成的了,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佛门把这叫“无明实执”。

知道“当下”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创造”活动,这非常重要。常人在做事的时候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单调重复,几乎所有的简单的事情出错都是因为人在简单重复的劳动中极易感觉无聊而无法集中注意力所导致,人的情感生活方面所出现的问题,究其根源也是因为人对重复出现的对象和事情失去了热情所致,这叫喜新厌旧。而之所以热情易逝说到底还是因为人的无聊感,有人说这是人的天性,其实它只是人的“无明”,是人不知道这一切的“对象”都是自己“当下”创造的产物,并且是即生即灭、即灭即生的创造的产物,没有一个人、一件事是“旧”的,哪怕看起来是“旧”的,其实都是“新”的,都是即刻“现做”的,绝无“过去”的东西,除非你以为自己面对的人和事是原本就一直存在的“实体”,不知道都是你“当下”的产物,你就会喜“新”厌“旧”,折腾自己,或者在简单重复的劳动中屡屡犯错,成为一个生活与工作的失败者,这的确是很多人的人生。怎么办?

管理大师张瑞敏曾经说过:管理就是将简单的事情千万次的重复做好。我们在企业管理的实践中也发现,真正的管理问题往往都出在并不复杂的动作做不到位,所以,怎样让那些简单的动作一次次的做到位往往成了管理的难题,而这里的主要障碍并不在于动作难做,或员工不会做,而在于员工没有办法每一次都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做,简而言之就是如何在单调重复的动作中保持专注力的问题。非常巧的是我最近刚好接触了两拨这样的工人。先谈我现在遇到的这拨优秀的工人,他们是一对父子,在我的院子里贴卫生间的瓷砖。我原以为卫生间的贴砖工作并不复杂,所以,原来的卫生间工人在贴砖时我从不过问,也从未到现场观看,直到我因为做好的卫生间经常积水不得不敲掉重做,才让我关注起贴砖这么一件小事来。重新砸掉后再贴砖的过程我注意观察了,结果发现,这对父子显然是非常熟练的操作工,但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在整个的操作过程中心态非常的平稳宁静,每块砖的坡度、宽度都会耐心的把握,做工也很精细,速度不紧不慢。我偶尔在旁边观察的感觉是:他们在做的过程中注意力一直是很专注的。没有那种单调重复带来的无聊,也没有那种为钱而做内心的敷衍,相反,我觉得他们把每一块砖贴好都有一种展示手艺的感觉,所以,应该始终是有一种手艺人的感觉在支配着他们的。这种“手艺人”的感觉给了他们做工的底线,也给了他们做工的自信和非普通人的骄傲感,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是受人尊重的,事实也是这样。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自我感觉和身份定位,他们才有一种做工即是手艺展示的工作认知,于是单调重复的劳动带来的无聊被手艺展示的愉快所替代,劳动具有了创造性,效果便截然不同。最终我得到了前一拨人无法给到的效果,仿佛做得好的东西自己会说话一样。

我不能说这对父子就是修行的高手,懂得活在“当下”的功夫,也许这些词他们并不熟悉,但这不防碍他们能这样做。那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一些工人具有了工匠精神?而又是什么让另一些工人天天觉得自己在不开心的干活挣钱呢?

我认为根本的原因是真正的“手艺人”觉得自己做的每件事,贴的每块砖,都是自己才能的呈现,同时,工作的过程也就是创造的过程,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块空的墙面或地面,这块空墙面或空地面最终变成什么,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这就是从无到有的“创造”,尽管这里没有太多的科技含量,也不需要太多的创意,但赏心悦目富有美感就凝聚了用心的智慧,这与不用心只用力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在细节上美感上大不相同。而那些认为自己只是在干活挣钱的人,其心态则大相径庭,他不觉得自己在创造,也不认为是自己手艺和才能的展示,只认为自己因为没有别的能力,只好凭苦力挣钱。他们工作的很被动,很苦闷,很无聊,所以他们时常赌博、酗酒乃至于玩女人,生活对于他们几乎成了地狱,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处在生活的底层,但他们对自身工作和生活的认知让自己活在了底层。因为他们不欣赏自己,不欣赏自己的工作,也讨厌自己的生活,只是无力自拔而已。其实,他们与具有工匠精神的“手艺人”并没有本质区别,顶多技术上有些差异,但这种差异通过他们若干年的劳动早就应该得到弥补了,假如他们心态好的话。所以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他们对待工作生活包括周围人的态度。事实上帮我后来贴砖的两父子都是带着自己的老婆一起来工地或帮忙工作或带孩子来耍的,当然我也非常乐意看到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不认为会让他们分心从而影响工作,相反我认为会让他们安心从而专注的工作,事实证明,这比以前那些无拘无束的单身汉干活的效果好很多。所以,把“当下”变成生活的全部,而不是生活的“前奏”,更不是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出卖的部分,这是我们能否干出质量、活出质量的关键。

所以,好日子是自己创造的,坏日子也是自己创造的,好工作是自己创造的,坏工作也是自己创造的,好结果是自己创造的,坏结果还是自己创造的。每个人都在当下创造着一切,当下的每件事都是新的,都是我们现场现做的,绝无过去的东西不经过现做而能在当下出现,哪怕那些看起来一成不变的东西或早已存在的东西,都需要我们在当下重做,因为离开我们的心它们早就灭掉了,至少它们的“相”是消失了的,而“无相”的存在还是它们吗?当然不是。所以,根本不存在“旧”的东西,你以为你看过的风景就不新鲜不新奇了吗?我待在丽江几乎天天去大草原上看玉龙雪山,真的百看不厌,心情特好,后来我才知道是自己每天当下的心一次次的把雪山草地、蓝天白云的美景给呈现出来,心一直在创作,一直在欣赏,怎会疲倦?你以为你天天相处的人就失去新意了吗?跟了你几十年的下属说不定哪天会让你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处了几十年的朋友也不定哪天让你刮目相看或者大跌眼镜,说白了这不是他们变了,而是他们本来就日日不同,因为就不存在一个恒常不变的谁,每一次他们的呈现都是你内心力量的作用,所以,人也是常看常新的,这就是曾子《大学》里所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意思。有了这样的认知和功夫,也就避免了所谓“喜新厌旧”带给自己的麻烦。所以,说人的“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这是缺乏活在“当下”的能力所致,是认知不到一切的“相”的呈现毕竟都是心之所为的结果,太相信“相”的实有而忘了“相”的虚妄,只要深信“无相”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便不会迷失在自己生成的“相”中颠倒梦想的活着。

三、何为“觉性”?

一切的“相”,当然也就是一切的“物”,都是“心”在“当下”的创造,那么,“心”为何具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呢?“心”的内在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一切呢?是“觉性”!“觉性”就是这股神奇的力量,所以,六祖惠能言下大悟后惊叹道“何其自性,能生万法”。自性就是“觉性”。“觉性”和“心”是个什么关系呢?“觉性”是“心”的“体”,“心”是“觉性”的“用”,一个是“本体”,一个是“功用”,就像一面镜子,表面光滑洁净是镜子的“体”,照天照地照万物是镜子的“用”。表面光滑洁净或许并不是为了映照万物,这只是它的一种存在方式或存在属性,但逢缘对境它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能让万物成“相”。当然这只是比喻。所以,何为“觉性”呢?不要试图直接描述“觉性”,“觉性”不可以直接描述,犹如“道”也无法直接描述一样,“觉性”只是作为“心”的主体而被我们定义的。因为如果一切的“相”皆非实有,世界的本来面目是“无相”的存在,“相”是“心”的介入而生出来的东西,“心”就必然有一种“生”的力量,“心”本身不能是这样一种力量,因为“心”这个词我们用来描述一种“功用”,它便失去了表达这种“功用”的“本体”的属性,于是,我们必须用另一个词表达这种“功用”的“本体”,这便是“觉性”。所以,并不是说我们在“心”以外发现了“觉性”,它们是两个东西,不是这样,而是我们在“心”以内发现了“觉性”,我们发现了一切的“相”和“物”都是“心”所生,我们也就发现了能生这些“相”和“物”的“心”它内在的“觉性”。有“用”必有“体”,有“体”才有“用”,这是一件事的两面,而不是两件事。为什么“心”这个词不能作为“相”和“体”共同的代表而被使用呢?为什么常人能接受“心”这个词却不能理解“觉性”这个词呢?尽管常人也不能准确的说出“心”究竟是什么?因为“心脏”不是“心”,大脑不是“心”,“心”究竟在哪里?究竟指什么?其实根本就没有准确定义,但常人仿佛觉得自己知道,就是因为“心”的作用大家是有感觉的,所以,“心”是从“作用”上来被大家熟悉的,而“觉性”则不是。那么,究竟为何要说一个“觉性”出来呢?没有“觉性”这个词行吗?

如果世界本来是有形有相的实体性的存在,那么“心”就代表着我们的“大脑”,或者说就是心理学家所讲的“心”,它具有对这些有形有相的实体性存在的认知能力,包括感性、知性、理性,是属于大脑的功能,大脑的神经系统当然也包括与其连接却分布全身的神经系统都是这个“心”的“主体”,有了这个“体”,“心”就有了依托,“心”作为一种“功用”便可以分解为心理学研究的各种心理活动了,“觉性”这个词便多余了。这就是西方哲学没有专门“觉性”这个词,西方心理学也没有“觉性”这个词的原因,甚至将“觉性”这个词翻译为英语都很困难,复旦大学哲学系王德峰教授曾经试图将“觉悟”一词翻译给英国学者结果发现非常困难。所以,“觉性”这个词的出现是有世界观基础的,它是建立在非有形有相、非实体性存在这样一种世界观之上的,也就是建立在“无相”的世界观之上的,或者说认为世界的本来面目是“无相”的存在这一世界观之上的,而这的确是东方文化的特色,直到西方科学发展到量子力学的量子纠缠以及验证世界究竟原本有无确定状态的贝尔不等式这里,世界本来面目的“无相”性才得以浮出西方思想界的水面,由此,东西方文化才有可能一齐探讨“无相”乃至“觉性”问题,东西方文化才走到了历史的交汇处。

为何会是这样呢?因为世界本来的“无相”性,是没有办法将这样一个能生万“相”的“心”交给一个有形有相的实体性存在的“大脑”的,也就是说,一个有形有相的实体性大脑不可能作为“心”的“体”而存在。因为在世界本来“无相”的世界观这里,所有的“相”和“物”都是“心”所生成,这当然也包括了有形有相的实体性存在的大脑,大脑这个“物”都是“心”生成的,还怎么可能作为“心”的“本体”而存在呢?所以,“心”的“本体”必然是无相的存在,这就是“觉性”一词出现的原因,它代表了“心”的无相“本体”,与世界无相的“本来面目”对应。所以,西方哲学和西方心理学不可能有“觉”文化的内涵,而东方文化必须有“觉性”、“觉悟”这样的词存在,“觉”文化必然是东方文化的特色和核心,因为它奠定了整个东方文化的“无相”的世界观。那么,“觉性”这一“心”的无相本体与世界无相的“本来面目”是何关系呢?

两者是一不是二的关系,“觉性”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觉性”,所以佛门讲“本觉本有,不觉本无”,这也是六祖惠能讲“何其自性,本自具足”的意思。其实,万物的“本来面目”是一个,它的功用就是“觉”,在人身上“觉”就成为了“心”,“心”所成的“相”就成了“物”,包括“我相”也是“心”所成的“物”,称之为“主体”,“我”以外的“物”则成了“我”的对象,称之为“客体”。说“觉性”是因为“本来面目”尽管“无相”但却有“觉”能“知”,因而用“觉性”来描述“本来面目”的“觉知”功能,但这种“觉知”并不是被动的接受信息形成认知,而是主动的生成万象万物,所以是既能“知”又能“行”的“知”,是“知行合一”的“知”。

体会了“觉知”和“认知”的区别,也就能体会“觉性”的存在。最近我养的小狗菠萝生了六只小狗,有三只被朋友要走了,剩下了三只小狗,半个月前突然染上了细小病毒,又吐又泄,集体送往动物医院治疗,看着每天上千元的花费,我几乎无法考虑费用的多少和价值,因为我只能做两个动作:要么每天交钱,要么停止用药让小狗不停的又吐又泄的死去。说实话,如果事前谁跟我探讨假如我养的狗病了,然后一天一千的去给小狗治病,持续十几天,我真不敢肯定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花钱,尽管经济上的原因并不是主要障碍,而是我会认为这样值吗?有意义吗?有必要吗?等等这样的价值思考一定会发生在我的“心”里,这就是对一件事的“认知”,它主要是由价值判断所构成。而我记得在给小狗们治疗的过程中,我每天要去交费和观察,没有一次我的内心产生过值不值的价值判断,没有一次想过是否必要这样做,因为我没有办法停止给它们的治疗让它们又吐又拉的死掉,这样的念头从来就没有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所以,“心”绝不是大脑,我这十几天几乎没动过脑筋想这事,但我的确用了不少的“心”。我只希望它们不要死,可能治好了又会被别人要走,就算治好了养着其实也就是那么个事,但看着他们死掉是我内心所不愿接受的。我想这就是“觉性”吧,是生命对生命的怜悯,这里没有“价值”的判断,没有“意义”的找寻,只有对生命本身的“觉受”,这种“觉受”让一个人不用思考的就不可能去做某些事:比如让小狗们去死。于是你就只能去做另一些事:比如去每天交钱救小狗。这里真没有所谓的觉得自己很有爱心等等,只是觉得不这样还能怎样呢?所以,这是一个用“认知”来看或许理解不了,至少也会左右矛盾的事,而在生命的“觉受”生起时,却只有行动而没有矛盾和犹豫。这就是“觉知”和“认知”的区别。

所以,什么是“觉性”呢?如果有什么事你想都不想就去做,不做你的内心就不能停止自责,而这件事无论对你是否有价值,但对于其他的生命和事情却绝对有益,这里就一定是“觉性”的起用,也是“觉性”存在的证明。因为你已经离开了对“我”是否有益的“相”,也即离了“我相”,用六祖惠能“无相为体”的说法,你的“心”回归了“本体”,也即回归了“觉性”,你才能与万物“一体”,有了这种“一体心”才能去做不在乎自己是否获益而益于别人的事,因为当人处在这种状态时,人是把自我和周围的一切都视为自己的。这就是佛门讲的“尽虚空遍法界是一个自己”的意思,也是黑格尔讲的“在绝对的对立中知道自己和对方是同一的”,或者说“知道自己即是一切实在”(黑格尔)。所以,“觉性”就是万事万物的“一体性”、“同体性”,因为万事万物的“相”一旦去掉,它们的区别和分别还在吗?而世界本来就只是“无相”的存在,这是世界的“本来面目”,只要我们的“心”不生出这些“相”来,何来这各不相同的万事万物?世界本来就是一体的存在,回归本来就是回归一体,就是回归“觉性”,就是自在,就是慈悲。这就是佛门讲的“狂心若歇,歇即菩提”的意思,菩提就是智慧,所以,“觉性”、“觉知”是真正的大智慧,“知行合一”是真正的大智慧,而“认知”及其相伴随的价值判断到底也只是个小聪明。

四、活出“觉性”

“觉性”就是我们内心那个“该”和“不该”,凭“觉性”做事,就是做你“该做”的事,所以,我们经常讲的行为“自觉”,就是主动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因为“觉性”是一个整体,它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所以,“觉性”起用的时候,它必然兼顾到各方面的利益,它一定是对各方都有利的行为和选择,所以,佛门才有“自利利他”之说,它的前提就是“觉性”在起作用,若不是“觉性”起用,“自利利他”是做不到的,因为离开“觉性”,“自”和“他”是二元对立的矛盾体。“觉性”在“无相”的层面,“一体”的层面,离开“觉性”即进入“有相”的层面,有“我相、人相、众生相”,有了“相”,就会有“我想”,“想”本身就代表着“心”里有“相”的意思,人就不会凭“该不该”,而会凭“想不想”去做事情,而“想不想”的出发点是什么呢?是“相”,首先就是“我相”,于是先考虑“自我”就是必然的事情,又因为“我相”与“人相”是分离的甚至对立的,所以,凭我“想不想”去做事就很容易损害他人,当然难以“自利利他”,最终自我也未必是真正的获利者。“相”与“相”是无法同体的,“一体”不可能在“相”的层面,因而六祖惠能才说“无相为体”。所以,“相”对智慧的发挥是一个很大的障碍,因为它会遮蔽“觉性”,让人活在错觉乃至幻觉的世界,这就是《金刚经》反复讲“无相”的原因,也是佛门教化众生的真正目的。

“相”障碍智慧的例子其实工作生活中比比皆是,我曾经在一个工厂调研时发现他们有一次上百万的巨额赔偿竟然是因为下单员看错了一个字:这是一家制衣厂,最近一段时间主要做纯白的内衣,所以当他们的下单员看到业务员某天发过来一批“乳白”内衣时,几乎不假思索的在下给车间的生产单上习惯性的填上了“纯白”二字,于是造成了客户退货并索赔。更为奇葩的是,其实客户是有样品给到工厂的,而且品管是凭客户“样版”来检验的,并且也有客户“样版”随生产过程往后流动做为各个工序首件检验的标准,这么多环节竟然无一人发觉从而造成百万损失,这是一件很荒唐的错误,老板百思不得其解。我后来告诉他们,这就是“相”的作用,“相”障碍了我们,所以哪怕只需要一点点智慧就能避免的错误,我们还是集体犯了个傻,因为智慧被“相”遮蔽了。这里的智慧是如何被“相”遮蔽的呢?首先我们工厂连续做了很长时间的“纯白”产品,脑海中长时间被“纯白”的“相”占据,我们的“心”必然产生执着,当我们眼睛看到“乳白”两个字时,极容易因为对“纯白”的执着而把“乳白”二字看成“纯白”,或者说,眼睛明明看到的是“乳白”,内“心”呈现出的文字相却还是“纯白”,写到单上的当然也就是“纯白”了,这就叫被“相”障碍住了。而其他人为什么也没发现呢?他们也一样的有一个“纯白”的“相”在脑海中,又加上生产单上写的也是“纯白”,想当然的认为这里没有问题,故而一路放行,企业的对版检验在这个企业是形同虚设的,大家都“自以为是”的很,只要自己“认为”没问题就绝不会再按程序进行检查。中小企业大量的从业人员活在自己营造的各种幻“相”中,使得他们的群体智慧严重低过他们的正常智商,使得企业经常出现莫名其妙乃至不可思议的乱象和错误,很多企业就在这样的乱象中倒闭或艰难的生存。

其实我在最近丽江装修院子的过程中也经历许多这样的荒唐事,我把它称之为“烂事”,当然这里有“烂人”做出来的“烂事”,也有“好人”做出来的“烂事”。“烂人”做“烂事”不值得多提,提了反而是提醒了他们,还是让他们自己承当因果吧,有时候除了因果还真没有任何办法让他们清醒。而“好人”做“烂事”我发现究其根源都是因为“智慧”被“相”障碍所致,有些事情至所以出错根本不在于他们的技术,因为这些事情的做对做错都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也不在于他们的心态或者说敬业精神,因为做错了花费的功夫绝不比做对花费的功夫少,可能还更多,从自私的角度他们也不应该犯错,但结果就是错了。原因其实很简单:看错了或以为对的其实是错的。看错了是把尺寸、标准看错了,晃一眼以为没有问题结果没看清,做出来的结果当然不对。有的是在缺乏文件标准的情况下,没有与工头或甲方核实,凭以往的经验去做结果错了。在这两类错误中出错的人都有一个自己以为“对”的东西,这就是导致错误的“相”,它一旦占据了人的内心,就会让人不去核实对错而直接行动,最后让本可以避免的错误发生。说到底是事情本来的“实相”被人们心里生出的“假相”蒙蔽了,所以佛门讲要“如实观照”,讲“法尔如是”,讲“真如自性”,这里都有一个“如”,什么意思呢?即“如其本来”的意思,“如”是佛门的至高境界,因为“如”即意味着没有人心自以为是生出的“相”的干扰,我们前面讲的犯错的例子都是因为有一个自以为是生出的“相”在干扰才导致。所以,离开这些干扰的“相”,放弃自以为是的毛病,仅凭极有限的智慧就能少犯很多的错,从而干成更多的事,因为事物本身是一体的,没有了“相”的干扰,凭“觉性”的作用,很多的人和事我们都能很容易的找到对人对己都有利的方案,这就是六祖惠能所言:“何其自性,能生万法”。有了“万法”,我们还有必要绞尽脑汁坑蒙拐骗的去挣那些自己都觉得毫无尊严的钱吗?这样的钱即便挣了,但内心却小瞧了自己,值吗?当然前提是一定要能回归“自性”,回归“觉性”,不要迷失在人欲的苦海中。